早上六點多。

劉堪用林因因的洗面奶洗了個臉，從衛生間出來，揪起紙巾就拿來擦臉，一屁股坐在她昨晚睡的折疊床上。

擦幹臉她把紙巾往垃圾桶裏輕輕一扔，擡手捶了捶自己的老腰，這個床真是睡得人腰酸背痛的，也不知比她高了很多的成鈺是怎麽屈在這個床裏睡覺的。

眼角餘光晃到房門的透明窗，她一楞，扭頭看去，透著玻璃看到一張神采奕奕的俊臉，是成鈺。

看了眼依舊睡得沈沈的林因因，她輕手輕腳的過去開門。

“這麽早？”

“還好。”

兩人輕聲輕語的打了個招呼。

成鈺提著一個保溫盒輕輕放到桌上，劉堪有些驚訝：“你買粥過來了？”

“嗯。”他點點頭，問林因因的情況：“昨晚怎麽樣？”

“醫生檢查過了，一切都好，放心。”

劉堪本來是想下去買粥再拿衣服回家的，既然成鈺把粥買來了，那：“你等下在這陪陪她？”

成鈺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嗯，等她喝完粥我再走。”

“好，行，那我先把衣服拿回家了。”劉堪提起包包和裝著林因因昨晚換下來衣服的袋子。

“等一下，”成鈺叫住劉堪，“我今天中午也買點湯過來，我有車方便，你不用再多跑一趟了。”

簡單的想了一想，劉堪同意：“嗯。”拿著東西就走了，她還要算著時間準點去上班。

成鈺看了一陣新聞，林因因才悠悠轉醒，看到坐在旁邊的成鈺楞了一下。

“醒了？”成鈺放下手機，把床搖起來，然後收起旁邊一直呈攤開狀態的折疊床，他怕折疊床的聲音吵到林因因所以剛才沒收起來。

“怎麽樣，睡得還好嗎？”

“嗯。”林因因迷迷糊糊的應他，昨晚睡得還不錯。

成鈺等她緩過剛醒的勁，才扶她坐起來：“洗個臉過來喝粥。”想著粥放在保溫盒裏可能會有些燙，他幹脆伸手把保溫盒的蓋子扭開，頓時一股粥香四溢。

林因因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成鈺笑著道：“青菜粥，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嗯。”林因因有些迫不及待的去洗漱了。

成鈺扶著她，像對小孩子似的半摟半提，不讓她使勁，把她送到衛生間，裝好熱水進臉盆，叮囑：“慢慢洗，不急。”

洗漱好之後回到床上坐著，林因因開心不已的看著那桶粥，真的好懷念食物的味道啊，雖然現在眼前的只是一桶清淡的不能再清淡的青菜粥。

成鈺把粥倒進碗裏，然後扭好保溫桶的蓋子，把碗捧過來，林因因接過勺子，想自己捧著碗，成鈺不讓：“我拿著碗。”

看了成鈺一眼，看起來很堅持的樣子，好吧，她捏住勺柄就著成鈺的手一口一口的喝粥。

這個粥放的水很多，沒有那種稠稠的感覺，正是林因因喜歡的。

成鈺見她喝了幾口，問：“味道怎麽樣？”

她點頭如搗蒜：“好吃。”很合她的口味。

成鈺笑意滿滿。靜靜的看著她慢慢的把一碗粥吃完。

林因因還有些意猶未盡，但是成鈺把她手裏的勺子拿走：“先吃這麽多。待會兒要是餓了再吃。”然後他把碗勺洗好，放回桌上，期間他走到哪林因因的視線就跟到哪，像是成鈺的雷達追蹤器。

主治醫生過來巡房，檢查了一番，下著診斷：“恢覆得不錯，這幾天再好好休養一下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林因因和成鈺相視一笑：“謝謝醫生。”

等醫生走後，林因因問：“你要去上班了嗎？”

“準備了，”成鈺跟林因因面對面坐著，“我中午再過來一趟，買一份粥給你，上午你就一個人好好待在病房裏了，能行嗎？”又指指桌子上的保溫桶，“裏面還有一些粥，等會兒餓了就吃，碗不用洗，你就好好躺著。嗯？”絮絮叨叨的說著。

林因因點頭，眼裏滿是依賴：“好。”

成鈺把她輕輕按回床上躺著，蓋上被子，才出被窩沒多久，她的手腳就有些發涼，成鈺握了握她的手放回被子裏。

直起腰，怕她一個人待著會無聊，說：“無聊的話可以玩一會手機，不能玩太久。還有，有事記得打電話給我。”

“好的。”這一個早上，林因因嘴裏幾乎就只會說“好”這個字。

成鈺揚起笑，表揚性的摸摸林因因的頭，林因因就著他的手仰頭沖他笑，心裏當下只覺得他的大手很暖和。

雖然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奇怪，但林因因還是懷著有些戀戀不舍的心情目送成鈺出了病房。

好半晌才回過神，眨了眨眼，想到成鈺說今天中午還會過來心裏倒是踏實了許多。

玩了一會兒手機，覺得有些沒意思，她隨意把手機反手扣在枕頭邊，空蕩蕩的病房裏只有冷清的空氣與她作伴。

奇怪，她平日裏最是能耐得住寂寞的，可能是因為生病的原因，現在只覺得最好身邊能有一個人來陪伴，哪怕只是靜靜的一同坐著不說話。

病房外有走動的腳步聲，急切而匆匆。林因因不知道她生病當時成鈺是不是也是這樣急切、步履匆忙，當時她只顧著與身上的疼痛對抗，未能分多少心思去註意他的表情。

他應該是很焦急的吧，他抱起她時緊繃的肌肉，走動間冒汗的額，還有噴灑在她頭頂的呼吸，溫柔而發緊的嗓音一遍遍不厭其煩的跟她說著：“別怕，會沒事的。”“我在這裏。”

男人有力如山而又溫柔同水的懷抱，在那樣疼痛恐懼的時刻給了她貫.入心臟的溫暖力量，暖意包圍著她發冷的身體，讓她在應付疼痛的時候還能笑著試圖用話語撫平他眉間的折痕和緊抿的唇瓣弧度：“我還好。”

與他相遇至今，她一直避免去深思有關於他的一切，或許，是她還不適應有個異性站在她身邊，以一種未知的形式，也或許……

但是，在這空寂寂的深秋裏，他仿佛是自己擡眼就能見到的那株穩駐庭院的大樹，她在房子裏兀自埋頭忙活，偶爾偷閑食甜，但一擡眼，他便在庭院佇立，枝葉繁深，沈穩可靠。

回首這幾個月，不知不覺他已經是她心中可以、能夠、有些依賴的對象了。她無措的蹙了蹙眉，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毫不自查的嘆了一口氣，她扭頭看向窗外，今天看起來是個涼爽的好天氣，沒有雨陰也沒有大風，想必成鈺來回的路上也能順暢許多。

不知道他上班午休時過來趕不趕時間，不知道會不會害他遲到。他們非親非故的。

她好像對他的事都沒有什麽了解呢。

他總是溫和的、可靠的，偶爾還是嚴肅的。但是，她知道他有他的鋒芒，只不過盡數收斂在了平淡的表象下，不輕易坦露。

這樣一個人，卻甘願在慌亂的黑夜中為她奔波，冒著風險簽下家屬知情書，然後巨細靡遺的照顧她。

他同堪堪是不一樣的，但是，他又是哪樣的呢？

她沒有答案。

疲意來襲，林因因上下眼皮反覆張合著掙紮，然而最後還是讓眼皮黏合在了一塊兒。

成鈺提著打包盒進入病房，輕微的腳步聲仿佛是在應和著林因因的心跳聲，她的眸子像是曠野的篝火被走過來的這個人點亮了。

林因因揚起笑，這是迎接他的最好方式。“你來了。”

“嗯。”成鈺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才把另一只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自己也坐下來。

看了一下今天早上他帶來的保溫桶，拿起來，問：“早上帶過來的粥吃完了嗎？”

“吃完了。”她躺了一陣就起來把剩下的那些粥給喝了。

“嗯。”他滿意的點點頭，把碗和保溫桶拿去洗幹凈才回來。

把剛剛提進來的打包盒外面的塑料袋解開，香味四溢，“我剛剛買了雞絲粥。”說著就把一半雞絲粥小心翼翼地倒進保溫桶裏，另一半倒進碗中。

他把保溫桶的蓋子擰好：“先吃一碗，剩下的下午餓了再吃。”跟今天早上一樣，她現在要少食多餐。

“好。”她知道。

眼巴巴的看著桌上的雞絲粥，終於可以吃到肉渣了。

等到成鈺伸手扶她並發話：“起來喝粥。”她才敢起身，長腿垂在床邊，腳隔著拖鞋踩在地板上，因為成鈺發話讓她好好躺著，她今天上午除了上廁所腳一直都沒能沾到地面，現在腳踏實地的感覺可真好。

接過成鈺遞過來的勺子，她就像今天早上一樣就著成鈺的手一口一口的喝著香香的雞絲粥。

“好吃嗎？”成鈺細心問她。

她咽下一口粥，回答：“挺好吃的，”空著的另一只手抓了抓寬松的褲子，有些遲疑，“感覺不夠早上的好吃，不是同一家的嗎？”

成鈺不知怎的唇邊笑意增大：“嗯，不是同一家。”

“哦。”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林因因又低下頭專心的喝粥了。

“明天還想喝早上‘那家’做的粥嗎？”成鈺又問。

林因因點點頭：“想！”早上那家的粥比較合她的口味很清爽，喝進胃裏很舒服，很適合早上喝。

他眼神寵溺：“那我明天再帶過來。”

“好的。”她愉快地應。

安靜的吃了一會，她突然擡起頭：“你是不是沒吃午飯？”她暗暗算了算時間他應該是一下班就開車過來買粥了。

成鈺看了看她停在半空不打算動作的勺子，有些無奈的笑著回她：“是。”

眼見林因因就鼓起了臉頰：“你幹嘛不再買粥的時候一起買過來吃啊？！”有些生氣。

成鈺把她手裏的勺子先搶過來，把隔著他倆的碗勺放低，揶揄的笑：“我怕買回來一起吃，這裏的另一個人就只剩流口水的份了。”

她吃清淡的粥看著他飯香菜滿，他怎麽忍心。

“……哦。”她垂下眼，不知是想到香噴噴但她不能吃的各式各樣的飯菜還是想到成鈺因為她餓著肚子，心情有些低落，拿過成鈺手裏的碗和勺子，一口一口的喝著粥。

成鈺俯身去看她的臉色：“怎麽了？”

“沒有，”她撇撇嘴，命令道，“你等下快去吃飯，不用管我。”

怕她生氣和自責，成鈺不敢反駁，順眼低眉：“好，好。”內心卻似吃了蜜般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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